《川流之島》導演詹京霖:「抗爭是事實,但作品要有自己的生命力」(上)

發佈時間: 2016-11-26

文/翁煌德;攝影/陳詠雙
 
編按:最近新銳導演的電視電影簡直比院線國片還精彩,繼上週衛視電影台播出高炳權的電視喜劇長片《鮮肉老爸》之後,中視亦在4月29日晚間10點播出詹京霖導演的電視劇情長片《川流之島》。
 
詹京霖2013年以短片《狀況排除》獲得台北電影獎最佳導演後,各界無不期盼他的首部電影長片問世,無奈獲得金馬創投首獎的長片拍攝計畫《迷幻在日落前》籌資不順,而暫時擱置。因緣際會下,倒是在小螢幕上先完成了他的第一部長片。《川流之島》以2013年國道收費全面電子化、收費員抗爭不合理補償條件的事件為背景,講述收費員阿雯(尹馨飾演)、兒子超人(陳鼎中飾演),還有癡心追求阿雯的卡車司機(鄭人碩飾演)三人,在環境壓迫以及兒子少不更事引發的問題下,如何在錢關、情關的嚴峻考驗中生存。
 
《川流之島》延續了《狀況排除》的強烈社會關懷精神。以角色人物為本,不急於訴諸議題,讓本片有了血肉與溫度;也因為長片在篇幅上的延展,也使得階級、經濟、性別、愛情等面向的議題在本片中不但得以立體呈現,也精彩的交織在故事的事件、與角色身上。加上細緻的影像語言與精彩的攝影,詹京霖呈現了一個有著自然主義般嚴峻、卻仍帶著一絲人性溫暖的殘酷世界。以下為《放映週報》與詹京霖導演的訪談:
 
《川流之島》劇照。(圖片提供:中視)
 
《川流之島》涉及的討論很豐富,尤其是國道收費員的議題,可否談談當初的創作發想歷程?
 
詹京霖(以下簡稱詹):我以前有個小本子,現在改用手機,裡頭有一堆點子,加上我有一堆朋友是社運份子,對這方面的題材比較感興趣,包括《狀況排除》跟《川流之島》都是。那時候因為關注國道收費員的事情,就有把它寫下來。拍《川流之島》也是機緣,我們的製作人Hank(曾瀚賢)跟我說中視想做一部電視電影,我才回頭去想這個題材。
 
剛開始也會擔心要拍這個題材,能不能找的到收費站取景,自己也沒有這方面的資訊。剛好某天討論規劃時碰到一個朋友,他問我在幹嘛,我就說我在構思關於國道的劇情片,正苦惱場景的問題,沒想到他就直接拿電話播給自救會會長。也就因為這樣,我跟自救會會長阿鑾(孫秀鑾)搭上線,那一刻,我才開始覺得這個案子可能會成真,我們才真的向中視遞這個案子。
 
後來還有跟自救會的人見面,中視那邊也幫忙聯絡高速公路管理局,中間還有很多波折,經過好多次溝通、本來不給拍、後來給拍,很多人幫忙協調,後來他們終於答應讓我們拍攝。
 
高公局也有協助拍片時的清場與拍攝嗎?
 
詹:現在的收費站已經完全沒有在使用了,像是個廢墟。跟高公局接觸以後才知道,他們的想法好像想是在北、中、南都搞一個「國道文物館」,因此在三個地方各留下一座收費站,北部就是泰山,我們去拍的是台中的大甲,南部還有田寮。每個收費站裡也只保留四個收票亭,右邊兩個,左邊兩個,雖然通道還在,但是整個是被紐澤西護欄圍起來的,就像一個分隔島。可是目前收費站、地下通道還有辦公室,幾乎都是空在那邊,也沒有什麼東西。
 
雖然找到實景,但拍攝工作的進行還是很困難,關閉的收費站平常車子進不去,高工局幫我們把護欄吊起來,讓我們工具車或道具車進去,在高速公路上工作也很麻煩,因為直接進去售票停很危險,所以要跟高公局的人約在交流道下面,他們用前導車幫忙開路,出去也是。
 
《川流之島》劇照。(圖片提供:中視)
 
《川流之島》乍看以為這是一部關於國道收費員抗爭的作品,會以更直接的批判觀點切入抗爭。但抗爭其實只是故事的背景,並與主阿雯角的家庭生活、感情關係作呼應。為何決定以這樣切入?
 
詹:其實從《狀況排除》開始,一直有人問我切入的角度是什麼,《狀況排除》就是抗議狂爸爸對上擔任總統維安人員的兒子。面對立場跟角度的問題,我的答案都一樣:抗爭是事實,可是影片不在選立場,我的立場當然是站在比如大埔事件比較弱勢的一邊,但是作品本身需要有它的生命力。在這個作品裡面,我比較關心的是在這個社會環境下,不管是抗爭也好、爭議也好,人怎麼樣活下來?《狀況排除》是兒子跟爸爸衝突的和解,在《川流之島》裡,不論我講的是母親跟兒子和解也好、相處也好,我在乎的是,她怎麼在一堆困難,包括工作權的喪失、還有遇到金錢的問題以後繼續活下來?
 
片名《川流之島》直指高速公路中的收費站,能否談談背後的構想。
 
詹:片名很快就決定了,開始寫劇本的時候,因為要給中視看,總要有一個片名,就順手寫下來。國道就像一條河,車河,所有車子來來去去就像河裡的魚,收費站就像一個島,即便現在廢除了,還是留了幾座在那邊。尹馨演的中年女人阿雯,也處在生命的中間,好像停滯不前,她也不曉得要怎麼動。「川流之島」也象徵了她的心理狀態,像個島在河流中不動,卻又被忽略,沒人關心。
 
很難想像《川流之島》只是一部電視電影,影像語言上顯然是偏重電影感的,從畫面質感、鏡頭位置和剪輯策略都是如此講究,導演當初在創作的時候,有沒有計劃要特意強調影像的電影感?
 
詹:沒有耶,其實挺感謝中視的,他們給我很多幫助,沒有太多意見,就算有意見也是很小的,所以就是照我的拍攝習慣去做,沒有特別去想它到底是電視電影還是電視。
 
預算應該很充足?
 
詹:沒有啊,不充足(笑)。
 
所以也還是在有限的預算下把它拍出來。
 
詹:台灣電視電影的預算都不高,因而大部分可能就在台北拍一拍,不要太多場景。但我們選擇拍這樣的題材,又要去台中取景,例如交通、運送上的問題就會讓經費變得非常吃緊,拍攝時間也因而濃縮了。其實總時程在一般電視電影的案子聽起來應該覺得還算不錯,但因為有太多太複雜的事情要處理,所以拍攝狀況其實很恐怖,包括我們在國道收費站的景,那天我們拍到四五點才收工,是一個很不好的工作狀態,因為工作人員沒有休息,可是如果要拍到這些東西,預算又壓縮時間,真的沒辦法。而且拍攝當天又正好遇到今年一月份台灣在下雪的那一天,冷到快要死掉了!衛生褲、大衣全都穿了,在國道中間還是發抖,實在太衰了,遇到台灣下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