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王志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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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雄拍 Kaohsiung Shorts 以打造高雄成為台灣短片基地為目標，鼓勵短片創作並發掘適合新媒體（網路、行動等）傳播與映演之創新作品，高雄市電影館特提出「高雄拍」短片獎助計劃，立意於打破規範、打破界限、打破陳腔濫調，強調短片影像美學之創新與新媒體應用，鼓勵影像創作人才進駐高雄市，以高雄為發想及創作場域，影像創作不拘形式、主題，盡情揮灑創意、展現在地特色，並在高雄電影節期間以「高雄拍」單元中世界首映。 |
「我上網把所有朱芷瑩的照片都找出來，然後跟她的造型師說，你看到的這些圖片我都不要。」是的，《深夜海產店》的導演陸慧綿如是說，因為在這個充滿故事的空間裡頭，是「勞動中的女性，是一個有工作的人，拍她在工作中發生的故事」，所以導演要的是「歪掉的女生」。因此，觀眾看不到朱芷瑩在其他電影或電視劇裡頭那樣「端正、直直的演出」，「他們就幫我創造了一個朱芷瑩的形象，我自己看了很喜歡，很率性，很猛。因為過去她都是以一種端正的形象出來，我想做一個不是那麼方正框架的她。」因為工作中的女性需要歪歪倒倒的，才能表現出一種運動的印象——曾經巴洛克藝術就是以這種方式給人一種似動非動的錯覺。
是運動串起了片中芹芹過往的輝煌（國標舞高手）、在深夜的海產店裡趁著酒意的聞樂起舞，當然還有連接兩間海產店之間的移動，為了讓她「醜醜的，蹲著，騎摩托車要大步跨過去」，芹芹在一夜裡，要歷經背叛、失業，甚至低落到可能隨時尋死的挫折。在第二家冷清的卻比第一家熱鬧的更有人情味的海產店，老闆娘一句「專業的來了」，觀眾看到了芹芹的「醉‧生夢」，但理想並沒有死，因為這家海產店的年輕老闆神龍身上的刺青，寫著「故事」兩個字，他煮出來的魚湯雖說不是芹芹父親的味道，卻是另一種溫暖，特別是他的溫柔與體貼（隔天早上，他趴桌上，守護著熟睡了的芹芹，然後在她帶著歉意悄悄要離開卻忘了外套，神龍也是趕緊追出來替她披上外套。幸好導演臨時將原始設定改掉，沒讓她在醒來後發現了那間招租的空屋（就是後來成為她舞蹈教室的屋子），否則她的這一天真可說太忙碌了。
▲《深夜海產店》劇照
身為女性，陸慧綿執導這部關於女性的影片實在太適合，所以她會想到讓芹芹在上工之前，拿胸墊襯在內衣裡，而在失意坐在海邊時，再以取出胸墊丟棄，作為某種拋掉現狀的象徵。自然而不做作。雖說就在這個動作之後，她看到了港邊的一些中學生在那裡放廉價的煙火，這一顆顆在空中發光、震撼的瞬時火花，似乎也給芹芹產生了什麼啟發，緊密地令人覺得太喘不過氣來。對照起導演過去作品中對於空景、間歇影像的依賴，《深夜海產店》僅透過兩家海產店所帶來的不同氣氛與節奏，調節了影片的調性，不過導演也說她設想過種種「開導」芹芹的方法，「有想到說有一些大叔在那裡喝酒，玩得很開心……也想過說國中生，青春小情侶在那裡，談戀愛、小追逐什麼的」，但都因為「太黑拍不到」，誰叫這部片叫「深夜」呢？這也是為何導演也犧牲掉縈繞她腦海裡的高雄港夕陽影像，這是她選擇「高雄拍」的初衷之一。
「我去過蚵仔寮，對那裡的漁船、景觀的印象非常深刻」，另一個原因是「因為阿嬷家在那，我是台北孩子，童年記憶中有在『動』的，都是寒暑假，一旦進入上課狀態，就變成機器人。高雄就變成所有很好回憶的地方，這是比較私人情感的一面。」是這份美好回憶使然，《深夜海產店》也讓芹芹從一種膠著，走向一種開闊。但這卻不是朱芷瑩一個人的功勞。
與很多人（包括在線上拍攝劇情長片的名導們）不同，陸慧綿表示「在這部片裡頭出現的所有東西，我都很喜歡」，因為「在海產店裡的所有酒客，他們之間的關係，誰跟誰怎麼樣，他們的故事，在來到這家海產店之前是怎麼樣，都是想好的，這樣我就很清楚怎麼樣把他們放在正確的位置。」為達這種效果，「在海產店裡頭所有的人，都不是臨時演員，他們都是劇場演員，是我以前做小劇場的朋友」，因為「對我來說，每一個出現在frame裡頭的人，都不應該是臨時演員的概念，都必須是真實的人，或演員。」因此，「每個被拍到的人，都是我喜歡的。」
這些有故事的人，為那一場戲，也為整部影片製造了一種氛圍串連起各個元素：一位拿過大小國標舞獎項的人，怎會在深夜海產店當酒促小姐呢？一位身上滿是刺青、江湖味很重還帶著一位稚齡女兒的男子，怎會在深夜海產店煮著沒有人上門光顧的魚湯（卻還是把附近魚販的新鮮魚都批走）？神龍的母親正是導演描述的那種「一些阿姨，平常就是醜醜的，在捷運上看到你也不會多注意她一眼，臉很油、手錶小小的，提著晚餐便當，之類的。但是當你看到她們在10元卡拉OK店的時候，整個就是亮起來了。不管她的舞步多lousy，我很喜歡這種狀態。」這也是關於「身體」的一次記事。
「（酒促小姐）算是在公共場所做事情的人，大家都在看著她們。有點像是從事表演：裙子那麼短，穿著廣告商的制服，在餐廳裡面就算是公眾人物。一個女孩在這樣的環境工作，被眾人盯著，但當她需要有個人情緒出來的時候，在這個瞬間會是怎麼樣？」所以芹芹必須在因為身體的暴露而受到酒客們的騷擾，進而在這個羞恥的空間中還要遭遇那位讓她放棄夢想、變賣家當來幫助的事業失敗卻帶著新歡的男友。片頭，芹芹背對鏡頭扣上內衣，那白得嚇人的身體，指出這不是一個受苦的身體，久站、過於勞累的工作，基本上就是用一種非常暴力的方式在對待這副身體。
正是因為20年的劇場經驗，「我對演員在肢體上的反應，會比較敏感一些」，所以能「我一看她動，我就知道她應該會非常快。事實上她大概只花了兩個月練國標舞」，無怪乎她說《巴黎野玫瑰》（37°2 le matin）是她的電影啟蒙，「一開始是交纏的肉體，哇！女主角光溜溜在那陽台上臭罵男朋友的老闆，整個就是驚呆了。倒不是影像有多嚇人，而是他們對待身體的方式。劇場做久了，就會很想把很多關於身體的影像給留下來。」我相信影片成功傳達了這一點，再不然，誠如導演所言，「海產店實在太有趣了，你在其他地方也找不到這種文化。當然，像酒促這樣的行業，要是拿什麼女性主義來說，一定會說什麼消費女性什麼的，但是她們身在其中的人並不會這樣想，她們會覺得反正又不是脫褲子給人家看，這一站要站一整晚，也是體力活啊！」嗯，我們精準地接收到這個訊息了。
【影片與導演簡介】
深夜海產店 Midnight Dance
台灣 Taiwan ｜ 2015 ｜ DCP ｜ Color ｜ 25min
芹芹曾是國標舞選手，為了愛情犧牲自己的夢想，在熱炒店擔任酒促小姐，但在她發現男友有小三後，愛情幻滅、連帶也失去了工作，這一切的犧牲都變得可笑。在這個失意的夜晚，她來到港邊一家深夜海產店，一碗溫熱的魚湯、店內播放的歌曲，彷彿撫慰著她的失落，不禁隨之起舞，喚醒了她過去身為國標舞選手的光榮，這一刻她不再是人生失敗組的魯蛇，而是國標舞舞者。
Qin-qin is a young Taiwanese woman whose job is promoting a brand of beer in restaurants. One unlucky night she loses her job and sees her ex-boyfriend with another woman. Feeling depressed and defeated, she drinks too much and goes in search of something that once comforted her: a kind of soup her father made for her when she was a child. Instead she finds a warm, late-night seafood shack with kind, karaoke-singing workers who welcome her.
陸慧綿 Lu Mian Mian
1994年在就讀松山商職夜間部，開始參與台灣的小劇場運動，在校自組戲劇社團，擔任編劇導演，並在校外加入臨界點劇象錄劇團。1996年成立百樂門大戲班劇團，擔任團長。2001自中國文化大學國劇系理論組畢業，繼續於佛光大學藝術學研究所進修，2006以台灣小劇場運動史的建構與探索論文，取得碩士學位。2008搬到紐約生活，發表多媒體劇場實驗作品並參與電影及短片的製作。2013入選為台北寶藏巖國際藝術村之影像類本國駐村藝術家，並就讀台北藝術大學電影研究所導演組。《深夜海產店》獲邀第32届洛杉磯亞太影展映演。
Filmography
2015 深夜海產店 Midnight Dance
2014 倫敦的一天 One Day In London
2009 一顆好橘 A Good Orange
2009 藍色星期一 Goodbye, Blue Monda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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